那天,我在知乎看到一篇文章:
“远嫁的代价:你愿不愿意赌一个男人会爱你一辈子?”
我叹了口气,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三年前。
回想自己的这一遭婚姻,内心真的五味杂陈,心伤不已,但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两个字可以形容:
后悔。
如果时光能倒退,我不会远嫁。
我不会忤逆父母想让我留在身边的想法,执拗地去相信一个男人对我许下的诺言,然后毫无留恋地离开了自己的家乡,离开家人的庇佑,从一个满眼爱情的痴心女孩,变成一个疲惫敏感,满身负能量的怨妇。
我后悔,我自责,我心痛,但又能有什么用?人生在世,从来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,既然选择错了,要么哭着跪着扛下来,要么不惜扒层皮逃出去。
或许,这就是成长的代价吧。
1
我叫徐安歌,今年27岁。
很多人夸我名字好听,每当那时,我也总是洋洋得意地告诉他们我名字的出处:
“扬枹兮拊鼓,疏缓节兮安歌。”
名字是我爸给我起的,他是山东枣庄一名普通的中学语文老师。
曾经他告诉我,在他第一次读到这句诗的时候就决定,如果以后他有了女儿,就起名叫安歌。
我是在爸妈的疼惜中长大成人的,没受过苦,没见过恶,虽然不至于是朵温室的娇花,但我从来都觉得这世界真的是太美好了。
遇到陈恺明时,是在山师大组织的一次敬老院志愿者活动上,那时我正上大三。
我远远地望见一个高个子的男孩子在给爷爷们理发,他双眼温润,表情淡然,认认真真心无旁骛的样子,一下子吸引了我。
回去的大巴上,我就问了几个认识的同学,打听出来这个男生是数学系的陈恺明,目前也是大三。
2
因为同校,加之都在同一个社团,我们一次次地不期而遇,终于走到了一起。
有人说,最美的爱情,就是从校服到婚纱,一起柴米油盐酱醋茶,一起潮起潮落,花前月下。
所以相爱的我们六月份领了毕业证,九月份就偷偷领了结婚证。
我妈知道我当时偷偷领了证,嫁去的还是西北那边一个落后的小镇时,气得高血压都犯了。
她不吃饭,也不吃药,哭着把我推出家门,大喊着自己养大的闺女,稀里糊涂跟人结了婚,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当妈的,我也根本不配当她的女儿。
我爸其实也生气,但在我的坚持下,他还是妥协了,独自去了西北老公家的小镇上,参加了我的婚礼。
“闺女啊,西北这边的人呐,脾气都急,民风彪悍,你妈也是怕你受人欺负啊!你也知道,她气性大,但她是真的疼你,等我回去就开导开导她,你在这边要是有啥事,就给爸打电话啊!”
临走前,我爸拉着我的手,不停地啰嗦。
“哎呀爸,你放心吧,恺明对我很好的!”
3.
婚后,我在这边的一家传媒公司找了个文案工作,陈恺明则是在一个培训机构做老师,工资还不错。
陈恺明的母亲,在镇上开了一家理发店,他的父亲,则是当地垃圾运送站的一名司机。
说实话,第一次见我公公时,我是有些害怕的,因为他眼神冷漠,隐隐透着股狠劲,颧骨下侧还有明显的刀疤,据说是在蹲监狱之前跟人动刀子砍伤的。
我有些犯怵,但陈恺明安慰我,说我们是一家人,公公脾气再不好,也不会对自家人动手的。
另外陈恺明还说,公公虽然坐过牢,但因为他脾气大敢玩命,即使是坐牢期间,整个小镇也没有敢欺负他家的。
当时,我觉得陈恺明说得有道理,况且我们俩是真心相爱,虽然远嫁到千里之外远离父母,但我有爱我的老公,他就是我最坚实的盾牌。
但后来,我却渐渐发现,曾说一辈子对我好的陈恺明,其实是个标标准准的妈宝男。
因为跟公婆同住在一个平房里,两代人的起居习惯不同,我与婆婆起了几次摩擦,但每次陈恺明都站在婆婆那边。不仅如此,他还要让我跟婆婆道歉,从不顾及我心里是否委屈。
大学期间,我就知道陈恺明非常爱他的妈妈,几乎每天都给妈妈打电话,那种感觉就好像在他的眼里,每天都是母亲节。
我当时单纯得很,总觉得陈恺明这是孝顺,觉得一个孝顺的男人,一定是个好老公,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。
但真正结婚后我才知道,我在他眼里,连她妈妈的脚趾头都比不上。
再后来,婆婆要求我们俩上缴工资卡,说是帮我们小两口存钱,陈恺明没经过我同意就把工资卡给了婆婆,还让我听婆婆的话,说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好。
那次,我跟陈恺明吵得很凶,凶到我说话时只觉得自己胃里翻江倒海,直接就吐了。
到医院检查后,才知道我已经怀孕一个多月了。
陈恺明知道了结果很开心,他抱着我说等生了孩子,就去市里买套房,跟父母分开住,于是上缴工资卡那件事也就过去了。
我只想着等有了孩子,又有了自己的小家,以后肯定都是大把的好日子,我妈也会慢慢原谅我的吧。
但一切的憧憬,都碎在了我生女儿诺诺时。
4.
我打算顺产,但生产过程中,突然宫缩乏力,医生建议转剖腹,但婆婆死活都不同意,她觉得顺产就是女人的天性,剖腹产对孩子还不好,拒绝签字,也不让陈恺明签字,只对着产床上疼得直哭的我说:
“哪家的婆姨不都是这样生娃的?坚持一会,生娃都这样,坚持坚持,也就生下来了!”
见指望婆婆无望,我含着泪,看着陈恺明,乞求他能帮我签字,但他也只是用眼神鼓励我加油,立场依旧紧紧站在婆婆那边。
我绝望了。
那是第一次,我感觉自己如此的无力,无力到连自己的身体都做不了主。
那一刻,我想念我的爸爸妈妈。
很快,事情朝最坏的方向发展,宫缩乏力引发大出血,十分的凶险,无奈之下,陈恺明签了字,我被推进了手术室。
孩子保住了,但因为大出血,保守治疗根本止不住,我被切除了子宫。
5.
有人说,婚姻幸不幸福,生个孩子就知道了,虽然不知道是谁说的,但说得太有道理了。
女儿诺诺出生后,我便真切地体会到了什么是现实,什么是人情冷暖。
公公婆婆重男轻女,从不愿意抱诺诺,见我又不能再生育了,月子里就没给过我好脸色。
陈恺明最开始的时候还能帮我照顾一下孩子,但没多久,他便没了一点耐性。每当孩子半夜啼哭的时候,他会一脚踹在我身上,让我起来哄孩子,别吵着他睡觉。
没几天,他更是直接买了张小床,搬到了婆婆的卧室,跟我分了居。
一个人远在他乡,刚生完孩子,被切除了子宫,还被自以为是家人的人冷冷相待,很快,我得了产后抑郁。
我的身体被日日带孩子喂奶换尿片熬垮,精神上也被老公一家冷暴力着。望着怀里的女儿,我有太多次想要直接结束自己的生命。
可即便如此,我依旧没勇气告诉我妈,我知道她还恨着我,恨我的自以为是,恨我拿自己的婚姻当儿戏,不商不量,远嫁他乡。
我只能给我爸打电话,可打电话也没有将这些事告诉他,只是让他给我打点钱,因为工资卡不在我手里,我得照看孩子,不能再去上班,没有人给我生活费。
6.
靠着爸爸的接济,我把女儿抚养到了2岁。
婚后这三年,几乎磨光了我所有的感情,我被陈恺明一家子冷暴力,我倍感压力和无助,但为了女儿诺诺,我忍下了。
那天我带女儿去商场给她买衣服,去了趟洗手间的空,女儿丢了。
我找遍了整个商场,急得像个疯子。我给陈恺明打电话,但他赶来后,我得到的却是他狠狠的一耳光。
我忍着疼,电话报了警,也发动了亲友,但那个商场简陋,根本没有摄像头,我的女儿诺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,静静地消失了。
那天我找女儿到后半夜,到家后就看到公公婆婆脸色冰冷,一言不发。陈恺明也坐在沙发上,低着头抽着烟,连看都不看我一眼。
那一刻,深深地自责涌上心头。
我知道是我的错,是我弄丢了女儿,我是家里的罪人,我满心愧疚。
正当我要开口道歉,五大三粗的公公直接冲过来,二话不说揪住我的头发就往墙上猛砸,一下一下,撞得我几乎要休克。
不仅如此,他把我推到地上,脚底猛烈地踹向我,我只觉得自己的肋骨根根断裂,嘴里也吐出了鲜血。
“恺明,救救我...帮帮我....”
鲜血模糊了我的双眼,但绝望的我还是向陈恺明伸出了求救的手。女儿没了,这个家里现在跟我最亲近的,只有陈恺明了。
但陈恺明只是淡淡看了我一眼,起身把卧室的门打开进了里屋,然后落了锁。
门玻璃上,映着陈恺明高大的影子,而他就在门的另一侧,静静地站着,不为所动。
公公的暴行还在继续,但我的心也慢慢死去了。
曾经我相信的爱情,在这一刻化成了泡影。
7.
见我还有一口气,陈恺明推开门,将几张纸丢在我的面前。
“丢了孩子,你还有什么脸活着?这日子没法过了,离婚!”
“你把字签了,医院,孩子我会继续寻找,至于你,从哪里来的,滚回哪里去,弄丢了我的女儿,你就是家里的罪人,这辈子你都不要再踏进这个家门!”
哀莫大于心死,我绝望地签了字。
在医院住了多久,我就哭了多久。
我痛苦的东西太多太多,多到让我无法承受。
曾经以为深爱自己的男人,在我生命垂危之际,站在了我的对立面。带孩子最辛苦的两年,没有人伸手帮我一把,问过我一句“疼吗”,“累吗”。
现在,我的女儿,我唯一的挂牵也丢了。
出院后,我和陈恺明办理了离婚,他答应我继续寻找女儿决不放弃,我则净身出户,再不踏入他们家一步。
回到枣庄,我跪在我妈面前,把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告诉她,我妈哭得几乎要晕死过去。
这一夜,我和我妈和解了,我也和过去的自己,和解了。
两个月后,我又去了陈恺明家的小镇上,和我爸一起。
我要把自己的户口迁回枣庄,从此与陈恺明一家,断绝一切来往。
但这只是个借口,其实,我还是无法放弃我的女儿诺诺,我要再去寻找她,我绝对不会放弃她。
8.
办理完户口迁移后,我去了当时女儿走丢的那个商场,想再去感受一下与女儿最后在一起的地方,感受女儿的气息,但我在那里,却看到了我婆婆。
婆婆正在收银台结账,但她手里买的东西,竟然是红色的小女孩的裙子。
两岁大小的小女孩穿的裙子。
我一下子如遭雷劈,隐隐感受到了不对劲。
我把这件事告诉我爸,我爸没声张,去车行租了一辆车,我俩就在陈恺明家门口的不远处蹲守,一蹲就是两天。
功夫不负有心人,第二天下午的时候,陈恺明家的大门打开了,女儿诺诺蹦蹦跳跳地出来了。她穿着婆婆买的红裙子,手里拿着零食,开心地望着门后。
再出来的人,是陈恺明,紧接着,就是一个女人,被陈恺明牵着手的女人。
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。
9.
我瞬间就明白了一切。
陈恺明早就出轨了,并且外面的女人还怀了他的孩子。
其实,我早就应该感觉到的。
生完孩子后,陈恺明也试图与我亲热,但几次过后,他眼神里那种不满和嫌弃,藏都藏不住。
那时我也很自卑,没了子宫,自己也不算是个女人了,陈恺明的感受,我应该试着去理解他。
只是令我没想到的是,陈恺明竟然在外面有了新欢,一个真正的女人,能怀孕的女人。
我只生了个女儿,而且还被切除了子宫,没了生育能力,不能为他家再生下个一男半女,外面大肚子的女人,就有了存在的必要了。
不能生育的我自然应该让位,但陈恺明婚内出轨,却还担心着因为离婚会分走他家一半的家产,才给我下了这连环套吧。
然后他们一家人算计我,趁我不注意,偷走了我的女儿藏起来,然后把弄丢女儿的罪过安到我身上,让我愧疚,让我负罪。
其实女儿走丢这件事,当时就很蹊跷。
我是教过诺诺防拐骗知识的,告诉她如果有陌生人抱她走,一定要大喊大叫,我们还演习过很多次,她的表现是很棒的。
但如果抱走诺诺的的,不是陌生人而是她的家人呢?
当时我和女儿就隔着一个门板,女儿要是被陌生人抱走,怎么可能不发出一点声响呢?
然后本就狂躁的公公再装作因心疼丢失的孙女,气愤难平,情急之下才把我打成重伤。
濒死垂危的状态下,我只能同意陈恺明让我净身出户的离婚要求,才能保住自己的命。
而傻傻的我,根本看不清现实,看不懂人性,远嫁他乡,受苦遭罪被人陷害时,身边连一个帮我说句话的人都没有。
10.
梳理好这一切,我扑在我爸怀里哭了好久好久。
我爸什么都没说,只是轻轻拍着我的后背,给我不停地擦着眼泪。
虽然他什么都没说,但他的声音一直是哽咽的,父女连心,我也是他的心头肉,这个世界上,能与自己感同身受的,恐怕也就只有自己的父母了。
我没有冲动行事,而是听我爸的话,将事情告知我妈。
她很快坐飞机赶到这里,拿着我和我爸收集的证据,找了律师,直接将陈恺明一家以故意伤害,婚内出轨,婚内欺骗等罪名告上了法庭。
最后,我得到了女儿诺诺的抚养权,陈恺明一家也被判处赔款47万,打我的公公也因为故意伤害被行政拘留。
11.
离开小镇那天,女儿诺诺依偎在我怀里,我依偎在爸妈怀里,一家人团团圆圆。
这是我离开父母多年以来,第一次感到如此安心。
这时,一个电话打来,扰乱了我。
电话是陈恺明打来的,我拿着手机看了看爸妈。
我妈得意地坏笑了一下,挑挑下巴示意我接听。
“徐安歌!你还有没有良心?孩子归你了,钱也给你了,你他妈的竟然还下黑手烧了我妈的理发店,那是我妈的命根子,你还是不是人?”
我听得一头雾水,但心里却痛快极了。
“你家理发店着火了,你找消防员啊,打电话给我有什么用,我又不会灭火。”
挂了电话,我就开心地笑了起来,笑得前仰后合,笑得嘎嘎作响,笑得眼里流出了泪花。
“爸,妈!谢谢你们!”
作者:火妖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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